原標題:紙質書與電子書,哪個更發(fā)光?
無論圖書怎樣智能化,怎樣ALL IN,讀書都是一個需要坐冷板凳、平心靜氣的精神之旅。奔騰的5G、6G、7G,都不如讀書人一顆奔騰的大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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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人把地鐵里的紙質書視為發(fā)光體,說讀書人就像一束光,照亮了這個浮躁的時代。他們構成了地下流動的圖書館。似乎讀書的大媽有別于在桃花盛開的地方扯絲巾擺POSE的大媽;似乎讀英語原版小說的穿破洞仔褲的年輕人更時尚……
有著兩千年歷史的紙張,在如今這個一個季度銷售1億部手機的中國,格外被意義化。一本紙質書就是一個分水嶺?呵呵。
當你在地鐵玩手機的時候,她在“讀書”,讀書二字加黑加粗,重讀。這樣簡單的二元對立語境就像黑襯著白,煤球里藏珍珠。其實,地鐵里低頭族,很多人在手機上讀書,用Kindle讀書。亞馬遜早早就宣告電子書銷量超過紙版書。嚴格說,不會放光的紙質書并不比發(fā)光的屏幕,更發(fā)光。被紙質書映襯的臉,并不比被屏幕照亮的臉,更光亮迷人。
電子書、紙質書的纏斗、爭吵已經很多年了,按下不表。
在手機上,我用破碎的時間,讀了不少書。奇特的感受是,無論你身處何處、何時開啟哪一頁開始讀,都會發(fā)現你不是一個人在讀,而是一支部隊,千軍萬馬跟著你,一本書,有海量的眉批、評論,那是紙質的留白處不容的。讀到某處細節(jié),你心有戚戚焉,手指劃開批注,發(fā)現無數的腳印、聲音在這里停留。
一本尤·奈斯博的推理小說,我讀了18個小時,就像和一群人一起長途旅行, 也像聽了18個小時的交響樂,不同的視角、人生閱歷、觀點在這里碰撞。
比如作者筆下寫道,一個屋子里,墻上掛有一幅K2的畫。眉批處、立馬就有人科普K2。K2是世界第二高峰,海拔8611米。但因為冰川、巖石、高空風、雪崩,以登山者27%的死亡率遠高于珠峰,也是迄今為止唯一一座沒有在冬季被攀登成功的8000米級山峰。
這樣的點多了,就會發(fā)現,你讀完一本書,就像讀了好幾本書。大家會一起談論一本好書,感覺從作者的第一個字開始戀愛,到最后一個字讀完,失戀。那種讀書的快樂,單純且熱鬧。
我也愛買書,家里最大的一面墻給了書,可它還是以驚人的速度蔓延,長著腿兒似的到處爬,入侵了家里的角角落落,看著那些無處不在的書,我很是感慨:在北京近十萬一平方米的房子里,胳膊掄到的每一個弧都是辛苦拿銀子換的,書的附加成本太高了。
可我讀的速度跟不上買的速度,正像這個知識焦慮時代很多人的病癥一樣:以拉稀的速度買書,以便秘的速度讀書。
紙質書有它獨特的魅力,尤其是看到手寫的有溫度的眉批,就像千山萬水得到一只漂流瓶。
我記得讀林海音的《城南舊事》,有一段話:“我站在駱駝的面前,看它們吃草料咀嚼的樣子:那樣丑的臉,那樣長的牙,那樣安靜的態(tài)度,它們咀嚼的時候,上牙和下牙交錯地磨來磨去,大鼻孔里冒著熱氣,白沫子沾滿在胡須上。我看得呆了,自己的牙齒也動起來!
讀著讀著,我的牙齒也動起來了,我在旁邊的空白處下寫:“哈哈哈哈,太有意思了,我的牙齒也動起來了。”多年后,這本書傳到了我上小學的女兒手上,她讀到文章,看到我留下的眉批,也寫了一段:我也是,我的牙齒也動起來了。
真是一段美好的文字,用了幾代人好幾張嘴巴來咀嚼。我真希望我女兒的女兒,也能看到這本書,這段話,這段祖?zhèn)鳂俗,說不定,她的牙齒也會動。
不同的時代,不同的閱讀方式,沒有孰高孰低。我在想,若干年后,電子書長什么樣?我們會擁有更高科技的、保護視力、看起來似紙非紙的“紙張”?讀馬丁的小說《權利的游戲》,可以隨時切換到了電視劇的場景,讀到某處地理名詞,可以調用博物館、圖書館的資源?我們像科幻電影里一樣,戴著特質眼鏡,葛優(yōu)躺就能博覽全書?
可無論圖書怎樣智能化,怎樣ALL IN,讀書都是一個需要坐冷板凳、平心靜氣的精神之旅。奔騰的5G、6G、7G,都不如讀書人一顆奔騰的大腦。正如讀林海音,那些牙齒動起來的感動,是會穿透百年的。
與其說,讀書這個行為方式變了,不如說,讀書這件事根本就沒有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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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責任編輯:
邵希煒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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